昨天，“韩美林生肖艺术大展”开幕式在故宫文华殿前隆重举行，与此同时，举行了《己亥年》特种邮票首发仪式。

现将环球时报记者的专访，转载于此，以飨读者。

▲2018 年 12 月，韩美林(前排中)到山西体验民间艺术。（吴琼摄）

【环球时报记者 张妮】1月5日，己亥猪年生肖邮票举行发行仪式。这是著名艺术家韩美林继《癸亥猪年》(1983)、《丁酉鸡年》(2017)生肖邮票之后创作的又一力作。同日，“韩美林生肖艺术大展”于故宫文华殿开幕。在猪年邮票正式揭幕前，《环球时报》记者来到位于通州的北京韩美林艺术馆采访。见到韩美林时，他正坐在工作室里听着古典音乐，雄厚的立体声环绕着上百平方米的工作室，透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。“我每天创作都听肖邦的音乐，在写大字或画大画时听进行曲。”韩美林对《环球时报》记者说，“一个字长1.8米，没有底气根本不行。没有音乐的时候我就自己唱。”说着，他随手拿起一个练习本，给记者翻看他画的人体线条。“这些线条都是旋律。”在他看来，音乐、书法、绘画表现的都是旋律、统一、调和、对比……艺术总的规律是相通的。韩美林艺术馆堪称中国艺术的百科全书，书画、蓝染、紫砂、陶瓷、木雕、铁艺……无一不包。里面还展出了韩美林设计的为人熟知的奥运福娃、国航标志等，“我虽然80多岁了，但我感觉艺术生命才刚刚开始呢。”韩美林告诉《环球时报》记者两句秘诀——“没心没肺，能活百岁;问心无愧，活得不累。”

▲韩美林设计的己亥猪年生肖邮票

我曾在大雨中大哭

环球时报：对于今年的生肖猪及十二生肖文化，您的理解是什么？

韩美林：猪是富裕、和谐的象征。猪和人类的关系非常密切，你吃了人家，人家又不惹你，还给你添福，挺好的。生肖文化历史悠久，甲骨文里就出现了十二生肖。这说明在刻甲骨文之前，生肖文化就形成了。中国人为什么把子丑寅卯和鼠牛虎兔联系在一起？直到现在也很神秘。我在这次生肖大展上就写了几个大字：鼠牛虎兔，人间有情;子丑寅卯，天上密码。在人间，每个人都能摊上这十二生肖。你是属鼠的，不爱老鼠才怪呢。十二生肖和人类有分不开的感情，这就是人间有情。同时，子丑寅卯，是上天的密码。什么叫子，什么叫丑，人们讲不出来，但是你做了好事、坏事上天都知道，上帝给你记着呢。不仅在中国，缅甸、越南、韩国等很多亚洲国家都有生肖文化，它是超越国家，具有普遍关怀意义的。

环球时报：40年前成立的韩美林工作室被认为是艺术界改革开放的先锋，从最初走出体制到现在的规模，经过了怎样的发展历程？

韩美林：改革开放后，中央号召发展经济，鼓励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。艺术家也不应该吃社会主义津贴，该断奶了。我们算是艺术界改革开放的试验田。我们本来就有一个比较成熟的四人工作组，1978年，我们率先从体制里走出来，成立了韩美林工作室。那时国外有一部电影叫《大篷车》，我们工作室就借用这个名字，创立了韩美林艺术大篷车，到全国各地采风、工作。说是大篷车，但我们哪有车？连自行车都没有。只能坐火车、坐汽车，坐到哪算哪。原来靠公家养惯了，一下子断奶受不了，遇到了很多阻力。刚开始，我们没收入，没饭吃，只能吃墙角别人扔掉的苹果皮。有一年，我们给大连老虎滩设计老虎雕塑，没饭吃怎么办？我们就买一些特别便宜的肥肉吃。后来，公园的职工看不下去了，给我们熬了一锅疙瘩汤。哎呀，吃得那个香啊!我们当时就这么惨。除了吃饭还有很多问题，比如我们没有银行账号，借用了一个朋友的账号。结果，人家给我们的设计费都被那个朋友扣下来，我们一分钱没拿到。有一天，下着大雨，我在老虎滩上哇哇大哭，大喊“我报国无门啊”!幸亏当地的一位副市长很支持我们，最后才把老虎滩的雕塑制作完成。我们那时的法律意识、合同意识、税务意识、会计意识都很淡。有的机构用了我们的设计却不署我们名字。改革开放初期，中国从一个非商业的、政治为主的社会转换到一个商业环境，很多人的思想转变不过来，这种矛盾是必然的。

这40年真是非常艰苦，但我们始终坚持没有放弃。马克思说过，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质变。后来，我们工作室越做越好，在全国建了三座韩美林艺术馆，现在正在建第四座馆宜兴韩美林紫砂艺术馆。大篷车是宣传队，也是播种机，很多人受我们的影响，走上了专业的艺术道路。

▲韩美林设计的己亥猪年生肖邮票

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下去

环球时报：为什么您涉猎的艺术门类如此广博，各门类的界限也被打破？

韩美林：以前的艺术家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。可是现在，墙面都大了，现代人走起路来都是小跑。艺术家还在怀念牡丹、梅花吗？现在进入比特时代、数字时代了，艺术家不去改变、不去转化？我们做的58米高的关公雕像用的就是3D打印技术。另外，艺术家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下去!到民间去!为什么很多艺术上的问题，到我们这就有很多方法解决？下去就能得到丰富的知识。“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”，这歌词多么挖心眼，就得到民间去搜集。现在，我们从织绣、印染到大雕塑、均窑、紫砂;从刻的、雕的、印的、染的，到画的、写的、布的、木头的、石头的、金属的，没有一个不会的。下去了，你就会知道老百姓的疾苦，就会改变现在对世界、对社会、对艺术的看法。你就会知道你的天职是什么，你的艺术选项是什么。中国的民间艺术取之不尽，我现在积累的素材再画200年也画不完。

环球时报：您的艺术选项是什么？

韩美林：艺术家的天职就是把生活吸收后，将真实的东西变成艺术，变成美，再还给生活，还给人间。艺术家应该把国家、地球打扮美了。那么，你创造美是从什么角度出发？善良，善待一切。大家常说，人是万物之灵，但人对地球的破坏最严重，很多动物、植物都灭绝了，空气、水被污染了。动物吃饱了不会再吃，但人的欲望填不饱。人类应该成为动物、植物的榜样。作为艺术家，应该善待地球上的一切。不能让一些哗众取宠、公式化、概念化的东西覆盖了文艺界。

艺术家要学会做三件事

环球时报：您把作品都捐给国家，在您看来，年轻艺术家应该树立怎样的价值观？

韩美林：这和启蒙教育有非常大的关系。今年是我参军70周年，我给老八路司令员当过通讯员，从小就受老八路的影响，不能光向这个世界索取，应该为世界做贡献。所以，我们从头到尾都把钱看得淡淡的。就像黄永玉老师讲的，你想发财就画不好画。再说，我的画没有重样的，也舍不得卖，要捐给国家。过去40年，我们碰到的贪腐现象很多。有的艺术委员会不交几十万会费，就不让你入会。这就是对你人品的考验。我们坚决不行贿。我对我的博士生、徒弟说，艺术家第一件事要学会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。第二，要有生存本领。第三，要对国家和世界有贡献。没有这三条就说明，你不是模范，不是榜样。我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受过不少罪，但起码我在艰难的环境里，交了很多朋友，也锻炼了自己。我从前说话都红脸，到人家里去，害臊得跑到厨房藏起来。这么多年的历练，给了我一身胆量，我很自信，我感觉自己能站起来，做一个大写的“人”。我经常对年轻人说，做人一定要达观，任何情况下都要成为一个铮铮铁骨的好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