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岁那年,“小兵韩美林”的燃情岁月
发布时间 2015-08-01
  

12岁的“小兵韩美林”


今天,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88周年,也是当年韩美林入伍66周年。


上午10点, “一个司令 一个兵——抗战功臣万春浦司令肖像揭幕暨赠送仪式”,在北京韩美林艺术馆南展区城雕厅内举行。仪式庄严而又肃穆,在中国人民解放军93427部队几十名官兵的见证下,著名艺术家韩美林把专门为万春浦司令绘制的一幅肖像、以及题写的一幅书法赠送给万家后人,以告慰自己心中“不能忘却的纪念”。


1949年春天,12岁的贫家子弟韩美林,刚考上济南市立第一中学3个月,就辍学参军,来到了济南四里山的烈士纪念塔建设委员会。而筹建这个烈士塔的重任,是由万春浦司令担当。


 

“小兵韩美林”(图左一)


“小兵韩美林”跟着万司令当“通讯员”,“翻译”过来就是勤务兵。他的任务就是扫地、端饭、倒水、送信、牵马、站岗,“官不大事不少”。


万春浦曾任八路军鲁南军区副司令员,原是山东苍山县抱犊崮山区颇有影响的开明士绅。抗日战争期间,他将自己的全部财产献给了八路军,中共鲁南特委机关常设在他家中,八路军115师政委罗荣桓曾带队在这里常驻。万春浦参与组织领导了鲁南地区的军事斗争,为八路军115师建立发展鲁南抗日革命根据地做出了巨大的贡献。


在韩美林的记忆中,万司令高高的颧骨,宽阔的前额,挺直的腰板,浑身透出沉着刚毅的军人气概。


 

万春浦司令(后排中)与家人合影


“十二、三岁的孩子参军,在当时不是什么怪事。我又小又瘦,军服又大又长,走起路来我比它累,万老在马上看我一身汗,抓着皮带把我拎到马背上。我坐在他怀里,他两腿一夹,马跑起来,后面跟着一白一红的小马,走在街上那神气劲,行人都仰头看我们,瞧这一家子!”(韩美林散文《我是一个兵》)


韩美林自小喜欢画画,万司令便把他调到浮雕组,给艺术家们当通讯员,刘素、王昭善、薛俊莲等艺术家成为了他最好的启蒙老师,对韩美林终身从事艺术起了奠基性的作用。


退伍之后,韩美林与万司令失去了联系,几十年来,也曾多方请人帮忙打听,却渺无音讯。


 

2015年6月13日,韩美林与万家后人见面

看到万司令老照片,悲喜交集


今年6月初,韩美林收到万家后人来信,因山东卫视为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计划拍摄万春浦纪录片,得知了韩美林与万春浦司令的过往,韩美林由此与万家后人取得了联系。


6月13日,万春浦司令的曾外孙及外孙女全家受邀来到了北京韩美林艺术馆。当韩美林见到万家后人时,悲喜交集,抹着眼泪哽咽地说:“我是个穷孩子出身,一从军就开始跟着万司令。我跟着他学做人,要实事求是、直立天地。我的很多性格也是受他的影响,永远是老八路的作风,譬如吃饭不剩一粒芝麻、一粒米饭,断了脑袋也要说实话。万司令是我的启蒙老师,是受教一生的恩人。”


 

韩美林在今天的仪式上深情追忆万司令


 

韩美林赠送万家后人书法“松高气自寒”

并在万司令肖像油画上现场题字


应万家后人之邀,韩美林协调绘制了一幅万春浦司令的肖像油画,并挥毫题写书法“松高气自寒”。


在今天的仪式现场,韩美林又在万司令肖像油画上题写:


“司令、列兵、父子、前辈、恩师,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,共和国及人民永远不会忘记您,万春浦司令员。


公元二〇一五年八月一日,乙未羊年六月(八一建军节)七十九岁学生韩美林叩首。”


无论经受怎样的风雨,无论走过怎样的岁月,人间正道是沧桑,人间真情最可贵。韩美林的“叩首”,是对万司令的追怀,是对引路人的感恩,是对至真至情的致敬。


 

韩美林题字的万春浦司令肖像油画


 

韩美林、周建萍夫妇与万家后人合影


附:韩美林散文《我是一个兵》


我是一个兵

韩美林


五十年前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,那时的孩子与今不同,不懂什么是肯德基、麦当劳,一心装着“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”、“穷人已经翻了身,这共和国就是我们穷人的”、“共产主义就是各取所需,要面包有面包,要粽子有粽子”……


一九四九年的十月一日,我已参军半年。参军的地点在济南四里山,济南解放后就着手修建烈士纪念塔,我跟着司令员万春浦当“通讯员”,“翻译”过来就是勤务兵。我的任务就是扫地、端饭、倒水、送信、牵马、站岗,官不大事不少。万老的任务就是从野战军留下来抓建这个烈士塔。


十二三岁的孩子参军当时不是什么怪事。解放战争中,那时发给一件槐树豆子染的褂子,不管大小,一穿上身就是解放军。一九五〇年五月一日才有了大檐帽。


那天早晨应了“人欢马叫”的那句话,我们虽然都来自天南海北,但是盼这个共和国成立可是这一辈子最大的事。除了万司令,下面的会计、司机、炊事员都是老解放区上来的,管理员老曹、饲养员老赵,都是五、六十岁的人了。万老那匹大白马也历经百战,它带着一白一红两匹小马,一匹是三个月前自己生的,另一匹小红马是它的“干儿子”。小红马的妈妈是战死在解放战场上的,很了不起。大白马像对儿子一样收了这个“战争孤儿”。大白马什么都懂,送万老回家时,老马识途,我牵马只是个样子。我又小又瘦,军服又大又长,走起路来我比它累,万老在马上看我一身汗,抓着皮带把我拎到马背上。我坐在他怀里,他两腿一夹,马跑起来,后面跟着一白一红的小马,走在街上那神气劲,行人都仰头看我们,瞧这一家子!


我们这个队伍里也有工程师,他们是负责设计烈士塔的。还有从各地来的艺术家,如刘素、王昭善、薛俊莲,他们是我一生不能忘的启蒙老师,我终身参与艺事就是他们起了决定性作用。除此之外,还有一个日本人,叫长谷,名字不知道,我小孩也想不到那上面去,只知道他是被国民党俘虏了以后又被解放军俘虏。他也是通讯员,也参加站岗,平时不说话,站岗时听他叼唠着想家,他家是大阪的。他参加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,与我们一样平等,大家没有把他当成日本鬼子。


“十一”前,来了一二十个新人,我还不认识。不过,那天早晨大家都忙着插旗、贴红、敲锣鼓,杀鸡、杀猪、蒸馒头(平时一个星期吃一次细粮),我心情格外高兴,“共产主义就要来了”就没有离开我这小小脑袋瓜子。总之,那天不管什么人支使我,叫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小孩到底是小孩,一有空就往厨房过“共产主义去”,不是抓个枣馒头就是蹭根黄瓜,咬上几口就喂了两个小马。我们仨过来过去,从后院串到神社前面。我呢,当然是穷人上了天。它两个呢,那还用说:我早就给它两个“共产主义”待遇了,要白菜有白菜,要黄瓜有黄瓜,它们早就是我铁杆哥们儿了。


共和国成立的那天,它们至少吃了十几根黄瓜。第二天,两匹小马拉了肚子,老赵把我给熊得都快不像个人了。


马鞍山上的大喇叭响着“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”的歌声,那时广播还很不普遍。我们山上是机枪连,他们那个喇叭响彻几个山头,广播里不时传来共和国成立大会的声音,人潮澎湃、欢呼浪高,受苦受难的中国人民今天是真正站起来了。我小孩的感情没有大人的丰富,从听到大会一宣布开始,万老就落了泪。那时我正提着一壶开水走进门里,万老立正站在那里,桌子上那个日本“戏盒子”(收音机)开始奏起了庄严的国歌,受传统教育的影响,国歌播放时要原地立正,我提着这个大铁壶就站在门里。


我是个小孩,心里感觉不到辛酸。虽然从小受苦,两岁死了父亲,我们兄弟俩都是靠奶奶和母亲两个寡妇拉扯起来的,没吃过饱饭,没穿过暖衣,我们的早点就是茶馆大筛子里的废茶叶捏的茶叶团子。今天我成了主人,回到家里给奶奶、妈妈、弟弟和邻居的大爷大娘和孩子们大讲“共产主义”、“各尽所能,各取所需”。虽然扯上一些“要面包有面包,要粽子有粽子”的乌托邦,但是这个“忠”字成了我一生不可忘记的信条。


我不能忘记的是,解放济南时一位解放军拿着手榴弹大喝一声:“有没有国民党?交枪不杀!”回头和和气气地对我奶奶讲,“我们是解放军,是毛主席的队伍,是咱们穷人的队伍……”他出门又投向战火……


第二天,另一位解放军过家来,对我奶奶讲:“这个条子是十斤黄豆,就在隔壁济南师范,去领吧!”饿了七八天的我们都有些傻楞楞的,我奶奶悟过来,趴在地上给解放军嗑了一个响头。


人不可忘本,过河也不可拆桥,我今天已经是解放军了,穷人不能忘了毛主席和共产党!


……


国歌放完了,我一下子回到现实,我的腿烫起一大片血泡,万老跑过来迅速指挥别人快拿药来,我疼得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,心里还在想:刚才我怎么不疼呢!


远处响起了隆隆的礼炮声……


第二年三月,我正式加入了三野二十四军。




 

(来源: 韩美林艺术基金会)